乌鲁木齐在线讯（记者周磊 王铁男摄影报道）“桑株古道是一条具有历史感的国际通道，高海拔，路线长，路况复杂，难度大。”2009年度中国户外最高奖金犀牛奖的最佳探险提名奖中，“无后援高海拔徒步穿越桑株古道”榜上有名，桑株古道也由此进入更多户外人的视线。

    桑株古道也被称为喀喇昆仑之路，从新疆南部的皮山县桑株起，穿越昆仑山与喀喇昆仑山，到达印度列城，是古时连接印度和中亚之间的桥梁。据考证，这条路也是七至十世纪西藏高原通往新疆的古道。

    “这是一次高难度的探险险，更是一次穿行在历史沧桑中的心灵震撼之旅。”谈起2009年7月完成的桑株古道的考察穿越，新疆乌鲁木齐登山协会主席、国内著名探险家王铁男依然难掩激动心情。1月19日，在王铁男对记者的讲述中，桑株古道的轮廓渐渐清晰，蜿蜒在喀喇昆仑山中、贯穿于桑株古道上的英雄往事亦被唤醒。

    桑株古道绘传奇   

峭壁上的古栈道

河谷旁的古栈道

一条古老的探险之路

    “1927年8月3日，特林克勒探险队从印度列城出发，用两个月的时间穿越了喀喇昆仑，走过了漫长坎坷的无人区，当他精疲力竭地翻过最后的桑株达坂后，终于进入了塔里木绿洲，回到红尘。”八年前的一天，王铁男读到《未完成的探险》中的这段话时，深深迷恋上穿梭于昆仑山和喀喇昆仑山之中的桑株古道，记录这段经历的特林克勒，是西域探险史上最后一个从印度到达塔里木盆地的西方早期探险家，他对喀喇昆仑之路的描述确定了王铁男新的探险目标。

    在探险前，王铁男会做足各方面的准备工作。在这段做功课的日子里，王铁男结识了北大历史系王小甫教授，王小甫曾对西藏最早通新疆之路，喀喇昆仑山区的古代交通等进行过深入研究，撰写了《七至十世纪西藏高原通其西北之路》学术论文。王小甫在这篇论文中写着：“西藏最早通新疆之路由于自然地理的原因，古往今来从西藏高原通往其西北的道路主要有两条：向北去塔里木盆地。有两条路线：一条大致与今天的新藏公路所经相同，即穿越阿克赛钦这片夹在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之间的荒漠；另一条经由今天印占克什米尔的拉达克地区向北，翻越喀喇昆仑山口、苏盖提山口到达赛图拉与前条路线相会。然后，或者转向西北直下塔里木盆地西南斜坡上的叶城绿洲；或者向正北由桑株达坂翻越昆仑，到达今皮山县，再东去和田或西去叶城。向西跨越帕米尔。这条道路的主要一段是要经过古代的勃律地区，相当于今天巴基斯坦所占的克什米尔的大部分地区。”从王小甫的研究可以看出，翻越桑株达坂的古道是七至十世纪西藏高原通往新疆的重要通道。

    七至十世纪，桑株古道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在史书中被称为“驮马古道”。在当时，尤其是唐朝繁盛之时，可以推断，这条古道就是丝绸之路的一个分支，沿着蜿蜒于喀喇昆仑的这条路途，和田玉、丝绸、花椒、石榴、核桃，甚至桑皮纸等物品被运出，地方之间互通有无。十世纪后，这条古道逐渐淡出历史，一直到上世纪四十年代，几名年轻人从一本英国古书的记载中重新发现了这条驮马古道的踪迹，并从此开启一幕中国近代史上可歌可泣的历史。

   一段壮怀激烈的记忆

    这段难以忘却的历史，发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抗日战争时期。当时，中国与国际社会联系的抗战运输线路一度中断，抗日军队装备极缺，甚至有数百辆汽车因为没有轮胎“瘫”在公路上。到了1942年，抗战已经到了十分艰难的时刻。此时，在国外有上万吨国际援华物资滞留在卡拉奇港口，无法运回国内。如何打开一条通道，将这些物资运回来，成为中国抗战急切要解决的问题。1942年初夏，当时的国民政府交通部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刚从法国留学归来，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英语，并通晓道路运输专业的青年学子陆振轩。

    同年7月，陆振轩到达卡拉奇港口，然而，战争打乱了一切，陆振轩到达后才了解到，由于前苏联一方的伊朗口岸不开放，借道西亚运输物资的计划无法实现。等待在港口，陆振轩将当时的焦虑心情记在日记里，“我在港口焦急等待的时候，偶尔在英国人的一本书中，看到有这样的记载：从印度到新疆有两条路，北道由伊朗经哈萨克斯坦进入新疆；南道是一条驮马古道，由卡拉奇到列城，翻越喜马拉雅山脉和喀喇昆仑山脉就能到达新疆叶城。这个信息立刻鼓舞了我，我马上向大使馆问询。没想到，大使不知道有这条路。随即，我向交通部报告，提出了新的运输设想，并请求由我带队重新开辟这条古道。”这是一个大胆的设想，当时的交通部批准了陆振轩的计划。随后，陆振轩与几位年轻人一起，组成勘探队，与新疆当地的少数民族驮工一起谱写了1942年驮工日记中的红色历史。

    据《1943驮工日记》记载，1942年至1945年，陆振轩带队沿桑株古道开辟了一条从印度到新疆的国际运输线。使用驮马1500余匹，先后参加人数达1300余人，人畜伤亡率约10%，运进汽车轮胎4444套，军用布匹782包，油袋588件，另有汽车零件和医疗器械等抗战紧缺物资，可复活800辆完整载重汽车的运力。其中一部分运进了关内，一部分运给了驻扎在兰州的八路军第十八集团军。

    运输路途的艰难难以言表，数座海拔7500米以上的冰川雪峰，人类徒步翻越都几乎不可能实现，他们却穿越了喜马拉雅山麓，翻越了喀喇昆仑山，除了应对强烈的高山反应，他们还要防狼群袭击马队。陆振轩的日记，记录了首次运送途中的艰难困苦，“山麓越走越陡，坡度足有35度以上，这里空气稀薄，气喘头痛，驮马双腿打滑，路上出现了不少死伤的驮马”、“卡尔东到班登塞山麓，两边都是峭壁。盘山牧道，共有三十五个弯。沿途看到的白骨越来越多”、“离西塞拉山口越来越近，气温降到了零下二十几摄氏度。沿途可见血迹斑斑，木沙说：牲畜到了西塞拉都会头痛，要用针刺它的鼻子出血，给它减压才行”……

    当年，无意间参与了伟大抗日战争的和田、喀什的少数民族驮工，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们才从调查这一史实的文史办人员口中知道了40多年前自己参与了一次中华民族抗日战争的壮举。几年前，新疆电视台拍摄的纪录片《昆仑日记》，还原了这段历史，在生存者的讲述中，在实地考察的记录里，每一个观影者都为之动容，这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次最悲壮的新藏高原人力运输。

    上世纪五十年代，桑株古道又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1950年8月1日，解放军新藏先遣连从新疆于田的普鲁出发，翻越克里雅山口进入西藏，几个月后后续部队从新疆皮山县桑株出发，翻越桑株达坂进入西藏，并于1951年5月28日在扎麻芒保会师后，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胜利进军藏北作出了贡献。

    1951年，为打通从新疆进入西藏的道路，新疆军区曾在桑株达坂附近勘探，打通了一条驮道。在新藏公路开通之前，这条翻越桑株达坂的驮道一直是进藏部队的供给线，直到1957年10月6日新藏公路通车后，这条驮道才逐渐被人们淡忘。

    徒步线路：从康克尔乡到三十里营房，全程100余公里高海拔山区穿越。

    ■穿行感言

    52年后，2009年7月，王铁男一行人重走桑株古道，本次徒步从昆仑山深处的康克尔乡开始，翻越桑株达坂，沿喀喇喀什河走向赛图拉，耗时四天，平均海拔在四千米以上。结束探险后，王铁男真正体验到特林克勒对于桑株古道描述的含义：“在这条喀喇昆仑之路上跋涉，红尘中的一切享受都会变成精神负载，微不足道的困难都会被放大到极致。”这些体验只有置身于桑株古道之中的人才能产生同样的感受。

    对于王铁男来说，他更愿意称桑株古道为亚洲的忧伤之路，这条喀喇昆仑之路，留下了太多值得书写的故事。在他们行进在桑株古道的时间里，所见的是卵石和光秃秃的岩石，轰鸣的山溪和蓝色的冰川。这是一片残酷的土地，与此同时，这又是传奇的土地。